北辰

You'll never walk alone. 陪你细水长流.

【季然】晴天(五)

【晴天】

(一)(二)(三)(四)

(五)       


        门口的灯照亮了季白的脸,他嘴角有些嘲讽意味的笑,看得李熏然气不打一处来。李熏然没理会他,转过头继续拉门,季白凭借力矩优势死死摁着,李熏然跟他杠了一会儿毫无成效,心里火起,气鼓鼓地瞪着他。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到底什么意思!”季白反问道,“一个月了你跟我生什么气呢,啊?”

       “我没跟你生气,你让开,我一身臭汗,我要回去洗澡。”硬来不行,李熏然干脆恢复平静,一副若无其事的口气。

       “好,算我说错了,那我换一个说法,你跟你自己生什么气呢?”

       李熏然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更大力地拉门,被季白双手摁住了。

       “为了我们足球队,我今晚必须跟你把这事儿了了,不然你明天瞎jb踢,影响的是全队的成绩。”

       李熏然转过头刚准备伸拳头上去揍他,却发现季白嘴边已经没有笑意了,他缓缓放下摁住门的手,笔直地站在他面前,像平时篮球队比赛前的队长训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从头到尾你就想撮合我跟庄怡,是不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尊重我的想法也就算了,你把人家这么好一个姑娘往我身上推,你考虑过她的感受么?”

       “是是是,我当然没有你那么会考虑‘人家这么好一个姑娘’的感受,她有你护着不就行了么,我是不会照顾她的感受,所以我撤了还不行么?”

       一向有事说事光明正大从不赌气的李熏然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季白彻底生气了。他闭了闭眼,直截了当和盘托出。

       “庄怡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对她没有别的意思,你和刘睿搞的这一套,让她觉得很愧疚很不自在,她觉得很对不起我。懂了么?”

       李熏然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这是她跟你说的?”

       “是,她比你想象的要勇敢也坦白得多。”

       李熏然仔细地回想着,怎么也想不通这是个什么剧情走向。

       “可是她明明……”

       “你这个妇女之友不应该比我更了解姑娘们的心思么?”季白松下来,靠着门抱臂看着他。

       “所以我才想达成她的心愿……”

       “人家有自尊也有分寸,别把她想得跟那些没头没脑莽莽撞撞写个情书还错别字满天飞的女生一样。”

       “那……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刚刚,决赛之后。我本来也是准备决赛完就跟她说清楚,不然班上那群看热闹的小子不知道得闹到什么时候去,结果她自己先来跟我说对不起。”

       李熏然一时语塞。

       “现在搞清楚了?”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儿……”

       季白挑眉,“我说了半天你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你要是喜欢你就去追啊,我是不会拦着你的。”

       李熏然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季白的话。

       “你们打完比赛就聊了这个?”

       季白突然有一阵窘迫,“不然你还希望我们聊什么?”他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找到了新的揶揄方向,回怼道,“你还指望着我们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么?”

       李熏然没绷住,换上嘲讽的嘴脸,“料你也聊不出什么诗词歌赋什么人生哲学,人家那境界你差得远着呢。”

       “哦那你聊得出来你去跟她风花雪月去吧。”一番苦心全喂狗了,季白话还没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李熏然在原地莫名其妙,半天也没拉门上楼,季白也没听见。

       回了家季白才发现手上还拿着庄怡托他带给李熏然的两瓶宝矿力,被李熏然气得都忘了给他。他摩挲着蓝色的瓶身,想着庄怡递给他的时候上面还挂着细密的水珠,他接过来的时候有一些不明所以。

       “拿去给熏然吧,他喜欢喝甜的。”

       季白怔怔地接过来。

       “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失去你最好的朋友。”

       季白长叹一声,忍不住开了话匣子,“这家伙一晚上都没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以往有比赛他也不是这个紧张样。”

       庄怡看着他,沉默了半响,有些欲言又止。

       季白无奈地说:“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吧。”

       姑娘笑着摇头,“也许你可以把这种看透人心的超能力用在熏然身上试试。”

       季白皱眉看着她。

       “有时候就是当局者迷,其实有些事情没那么难,何况是你。”

           

       季白几乎整节生物晚自习都没听进去,还好生物老师也理解他们刚打完决赛第二天又有足球联赛,心不在焉也算正常,看破不说破。他一直想着庄怡的话,什么叫当局者迷,什么叫用在李熏然身上。他隔着整个教室向李熏然望去,他满脸的汗,颧骨还有些泛红。他抬起左肩膀用短袖蹭了蹭鬓角的汗,抄起桌上的爱夸水瓶仰头把最后几滴水喝了个干净。他脖颈很长,吞咽的时候明显还不满足,像是渴极了的小狗,舔吧完了还嫌不够,对着空瓶也要嘬上几口。季白忍不住嗤笑一声。

       下一秒,李熏然突然回头找教室后排的饮水机,差点和季白的目光撞上,季白像触电一般赶紧转过头,手指无意识地翻了几页面前的生物练习册,甚至微微有些发喘。身后的赵寒踢了他椅子一脚他也没理会。

       庄怡说得对。

       其实有些事情没那么难。

 

       第二天下着小雨,温度也比前夜降了几度,虽然还有些闷,但能见度合适,草皮柔软,对于大家来说算得上是理想的比赛条件。师大附中本来就是上届亚军的实力,上半场很轻松便两球领先。中场休息的时候指导教练也没多说什么,让大家继续贯彻战术便是了,一切一如往常。下半场开始雨势却渐渐大了起来,原本两队教练都可以请求比赛延期,但附中本就领先,不想横生变数,五中近来升学压力很大,全队上下其实也无心恋战,双方都不想再费时间踢一场本来也没什么太大悬念的比赛,45分钟而已,熬得差不多就行了。最后的结果当然是22个落汤鸡散步了整个半场,一个个打着喷嚏回了更衣室。

       附中毕竟家大业大,给学生们的后勤保障也都很到位,周末把放假的校医叫过来加班,一个一个都量了体温听了心脏灌了热水发了板蓝根才放回家去。周日有两个学生家长联系领队说有发烧症状,在附中旁边的三甲医院公费挂了水也没什么大事。所以到周一听说李熏然没来上学,班里的第一反应也只是大概是睡过了。

       午休过后李熏然还是没来,季白怎么想也觉得不太对劲,趁着离上课还有半小时便溜回家去想看看怎么回事。这货门禁铃也摁不应,捶门也听不见,季白这才慌起来,赶忙给李叔叔打电话,没人接又打简阿姨,折腾了半天才终于跟着简阿姨进了家门,见到李熏然裹着一床被子一床毯子躺在那儿,满脸通红浑身是汗。季白扛不动他,也不敢硬着来,保险起见叫来救护车,送到附近的医院一查,是肺炎。

 

       周五李队长就出差去了瑞丽,一个星期才能回来,周六来过电话之后就没再联系,也不知道李熏然是怎么就病毒感染了,还延迟发作,周六晚上还很好,周日早上就开始头疼,晚上开始发烧,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早上迷迷糊糊陷入昏睡,折腾到医院都没醒。

       季白从小对医院这套流程就已经很熟悉了,跟着简阿姨忙前忙后,等挂上点滴安静下来才给班主任和领队老师打电话说明情况,没多久老师就都来了。领队老师二话没说把医疗费都担了下来,班主任李老师急得不行,一直问怎么还没醒还没醒,简阿姨在旁边笑,“您不着急,没什么大事,医生说他就是困了,估计晚上难受得睡不着,这会儿让他补补觉,今晚在这里也就是观察一下,不出意外明天就能回家了。”

       李老师跟简阿姨聊着,本想叫季白先回去上课,了解了李熏然的家庭状况之后也没多说什么,下午的课是英语和计算机,不去也问题不大,便让季白留下来帮着简阿姨照顾一下李熏然。

       季白坐在一旁听着他们小声的交谈,提起李队长,提起熏然的妈妈,提起熏然小时候爸爸一出差就在家里抹眼泪,想跟季白那帮大院的孩子玩,又怕大家伙儿提起爸爸他当场哭鼻子,特别是季白总是凶巴巴的,怼起人来毫不客气,可他又不好意思找简瑶,李队长就只好拜托简阿姨带着简瑶来家里,让简瑶请教他作业,顺理成章地陪在他身边,两家才这么慢慢熟起来,这么多年相互照应着。长大了李熏然也很懂事,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很少来麻烦简阿姨,还好这么多年一直也都没什么大病,踢球跑步的,身体一直也不错。

       “哎,然然也是太乖了,烧糊涂了也不说一声,还好没什么大毛病,不然我怎么跟老李交代啊……”简阿姨叹了口气。

       季白望着床上的李熏然,他现在脸已经不红了,呼吸均匀,看样子睡得很沉,手上插着针管。四月底霖市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夏季,气温慢慢攀了上来,护士也没把李熏然的手塞被子里。季白鬼使神差走上去捏了捏他的手,感觉还是凉,便拿上自己的爱夸水瓶接了点温水搁在下边。

 

       到下午放学,班里同学一溜烟跑来看他的时候,李熏然终于很给面子地醒了。果然还是睡足了觉,精神很好,大概也是真的饿了,还很不客气地接受了一圈投喂。季白冷眼在旁边看着这一大帮子人围在他病床前插科打诨,带着五花八门的水果零食甚至兜里摸出来的大白兔奶糖和巧克力,皱着眉头嘀咕,平时没看出来啊,大家上学都带这么多零食来学校吃的么?明显没准备要来探病,也没特意准备什么,就能献上这么多好吃的?大家闹闹哄哄嬉笑了好久,以物理课代表甩过来的两张卷子告终。

       “我靠不是吧?”李熏然捏着卷子瞪着眼。

       老怪在旁边阴阳怪气,“我们阿川真的很严格吼!”

       唐川没理会他,“这是今天晚自习的试卷,李老师让我带过来给你。”

       “卧槽你这就暴露了晚上要考试啊喂!”

       “又考试?!”

       “快快快熏然给我看一眼看一眼!”

       “小测而已,看了你们又能咋地?”唐川转过身给季白也递了两张,“这是你的,李老师说你晚上不用去了,明天上午交给我就行。”

       季白倒是没想到李老师居然还准了他的假,应声拿了过来,眼神还打量着这病房里哪儿还能铺开写个卷子,突然就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生戳了戳背。

       “同学……”姑娘见到回过身来的是季白几乎吓得不会说话了,“我……你……这个……我想给他……”

       这姑娘并不是他们班的,看来也是被病房里的阵势吓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抓个人转交一下祝福,不过看样子显然是抓错了人。

       “好我一会儿给他。”

       季白接过来拿在手上,再抬头,那姑娘就跑得没影了。

       他站在那儿看着玄米色的信封,整齐的字迹,摸了摸大约是一张硬纸卡片,这就是那个喜欢李熏然的姑娘么?他捏着薄薄的信封,五味杂陈。他越过这些毛小子的头顶去看李熏然,这货还在努力保护自己的试卷,周围男生在抢,女生在笑,唐川在旁边抱着手臂看热闹,似乎没人注意到自己手上明明还有一份,他们宁可跟病人打打闹闹,也不来骚扰他。就像那些给自己写情书的姑娘,信里用各种笨拙的口气说喜欢他,可是从来没人敢大大方方走上前来,连情书都要给李熏然转交。

       季白就那样站在那儿,突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孤独。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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