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

You'll never walk alone. 陪你细水长流.

【季然】晴天(四)

【晴天】

(一)(二)(三)

(四)

      

      于是可怜的赵寒觉得自己再一次陷入了奇妙的夹板气之中,但这次却和以往有些许的不同,以前向来都大大方方的李熏然,突然变得奇怪地高冷起来,向来都高冷的季白这次倒是大大方方地懵逼着。以前赵寒都不用自己问,季白就会很坦诚地直接骂骂咧咧地跟他列举李熏然的十大罪状,明明白白地把吵架过程讲得清清楚楚,都是他非常善良非常真诚地好心去劝这个死倔还在某些方面蜜汁幼稚的大狮子:“可是我觉得这些都是你的错诶!”可是这次赵寒见李熏然一脸不可接近的模样只好跑去问季白的时候,季白自己都一头雾水。“高中联赛快开始了,他紧张的吧。”

      这话说出来季白自己都不信。从小到大李熏然考试没少紧张过,足球比赛倒是一点都不紧张,他是一个真正能够去心无旁骛享受比赛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一直都不太在乎比分。季白一直觉得也许是因为他司职中场,而且足球比赛很难进球不必锱铢必较的原因。其实作为旁观者,赵寒看的更清楚,季白的性格决定了他是一个黑白分明有的放矢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他对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向来都看得清清楚楚,总是会去要,会去争取,会去尽一切努力实现自己的愿望,李熏然却并不是一个这么分明的人,他并非没有进取心,他只是对很多事情并没有过于执着的野望,他喜欢尝试,能得到更好,得不到也没关系,生活总有无限的可能性,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可是这一次李熏然在球场上的野心以一种毫不掩饰的方式,或者是以一种很季白的方式平铺在所有人的面前。他虽然没少在场上指挥调度,但很少会苛责队员的站位和盯人,这段时间以来足球队每天都在经历有史以来最严苛的训练,一向和蔼可亲的队长大人突然变身魔鬼教头,比教练要求都高。队员们私下嘀咕,也许是去年一步之差屈居亚军让队长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因此对这些异常也并未多想,在李熏然的带领下认认真真地备战即将到来的第一场淘汰赛。

      也是这样的理由,李熏然暂时退出了篮球队大名单,也婉拒了清晨的羽毛球训练,他让季白的另一个好脾气哥们儿舒航继续拉着季白每天早上陪两个姑娘一起练球。为此,他心甘情愿地给刘睿带了一个星期的早点,算是给僚机溜号赔罪。其实他心里更对不起的是庄怡,想起这个沉默寡言却出人意料地善解人意的姑娘,他就觉得莫名地委屈却又无从说起。还好舒航很听话,每天都准时把季白拽起来去练球。

      班里两周换一次座位,原本前后斜对角挨着的季白和李熏然,兜兜转转一个到了窗边一个到了墙根,隔着一排排的脑袋,课间休息李熏然要么溜得没影要么趴桌上睡觉,午休的时候也基本都在足球小场上做各种单人练习,季白只能在每天的例行足球训练上见到他,然而却是那个彻头彻尾陌生的李熏然。直到换座位之后的一个周六,季白又如往常一般在抽屉里发现了叠的整整齐齐的一摞情书,他才终于意识到,赵寒说得对,李熏然确实跟他闹别扭了。

           

      周一清晨,李熏然例行大脑放空在大院晨跑,突然发现身边冒出来一个黑衣服的家伙,他不明所以,抬手看了看手表,这应该是羽毛球训练的时间。

      “你干嘛呢?”他没停下来,也没转头,没好气地冲着空气大吼一声,“好不容易进了决赛,你不练球了?”

      季白和庄怡的组合上周挽救了四个赛点战胜了崔老师和体育委员的强强组合,杀进了最终的决赛,而李熏然和刘睿早在第二轮就惨遭淘汰了。

      “庄怡病了,今天不练了。”季白也没回头,依然保持着和他并肩的速度。

      哦对,李熏然想起来周五下午的时候庄怡第三局换边的时候有些低血糖,刘睿还找他借了点钱去买香蕉和大白兔来着。

      他不说话了,也不想跟季白说话,他默默加速,想把季白甩开。可是季白跟得很紧,根本甩不掉。李熏然干脆调转方向,准备慢跑回家。

      “喂!”季白在他身后叫他,他也不停,他追上来直接把李熏然摁住。“不是,你到底几个意思?我哪儿惹你了么?”

      “我一个意思都没有,我跑完了,我要回去洗澡,不然一会儿要迟到了。”李熏然很快地甩开他跑远了。

 

      于是早自习的时候季白又堵上了赵寒,“我觉得你说得对,这个卷毛确实有问题。”

      赵寒摊手,“我都跟您问了一个月了,您可终于发现了哦。”

      “可是我什么都没干啊!”季白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看着赵寒。

      赵寒瞥了他一眼,想想觉得这家伙这次应该真的挺无辜,但李熏然也不是那种会莫名其妙生气的人啊。

      “行吧,那你说说,你这一个月都干啥了。”赵寒端起水杯(顺便嗑起瓜子)。

      “就羽毛球啊,分组啊,然后早上一起训练啊,然后也没怎么样啊,都跟平时一样啊,我篮球也没训他,他足球也没训我啊,我还每天分给他一瓶水好不好!”

      赵寒没追过女孩,也没追过男孩,跟季白这种直肠子大狮子也没闹过别扭,跟李熏然这种好好先生更是从来没有过任何矛盾,男生之间的友谊,哪有那么多狗血抓马,有事没事打一架不就行了还能怎样。

      “那……你们打了几次羽毛球?”

      “两次?第一次还挺好的啊,然后第二次他打到一半就溜了,说要回家拿东西,然后就没了。”

      “跟谁,跟你啊?但我看你不是每天都还在去么?”

      “就是我们两对啊,我和庄怡,他跟刘睿啊,后来他说什么要练足球太累了不参加了就让舒航过来陪练了,再后来他们不是淘汰了么,就我跟庄怡了。”

      赵寒终于知道了,这特么哪里是闹别扭啊,季白这个榆木脑袋。

      “你是不是傻?人家庄怡不是喜欢你么!”

      “啊?所以呢?这跟李熏然有关系么?”

      “这不废话么,要我我也不去当电灯泡啊。”

      是啊,李熏然这个任何时候都不放弃给女孩子创造机会的好好先生,他当然不会再过来打扰了。季白一股无名火起,感觉自己就这么被卖了。

      “诶等等等等!”赵寒眼疾手快拽出他胳膊,“所以你们俩到底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他就是不理我啊,还有什么情况!”

      “不是!我说你跟我们班花!”

      “怎么了?”

      “你们不是每天一起练球么?她不害羞啦?你也没避讳啊!有戏不?你们那个半决赛我们都偷偷八卦好多天了喂。”

      “半决赛怎么了?不就几个赛点么?你们是没看过奥运会啊?”

      “她不是中间有点不舒服么,你不是还坐她身边嘘寒问暖半天么?”

      “你上学期篮球比赛体力不支的时候我是不是也这么对你的?我还给你披毛巾,我还把我自己的水给你喝,我还是蹲着的,坐都没坐着,怎么了?怎么没见你以身相许啊?”

      狮子怒发冲冠,赵寒想骂他傻,可是一时间又说不出口,一声上课铃响,强行结束了他们的对话。

      一整节课季白都没听进去,他顺着赵寒的思路仔细地捋了一遍练球的过往,这就是刘睿和李熏然策划出来的无疑,从一开始他们就计划好了,但庄怡其实从头到尾就没有怎么样,她虽然话很少,但是该说的该做的都很到位,该问的问题她也会问,该提出的想法她也会提,她也会照顾李熏然,照顾刘睿,照顾舒航,她从没有主动迈出过超越临时搭档关系的那一步,她也从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扭捏或羞赧,其实练过两次球之后,季白已经忘了大家传闻的那些粉红八卦,只当庄怡是一个很好的搭档,很好的朋友。还是说,他们之间的距离真的已经越过了那道边界?给大家带来了误解,给庄怡也留下了错误的印象?

      下课铃一响,季白就回头再次郑重其事地逮住赵寒的眼睛,极其严肃地说,“我再解释一遍,我跟庄怡什么都没有,你跟蚊子大奔那几个最爱搞事情的说一声,不要再说这些八卦了,他们不敢在我面前说,也就会私下里瞎扯淡,乱八卦会给别人带来困扰,特别是那个老怪,既然喜欢人家姑娘,就不要妄自揣测让她难堪,都是这么大的男子汉了,该学会保护姑娘了。”

      季白煞有介事做完声明刚准备出门,没想到这次他又被赵寒拽住了,赵寒也同样郑重其事。

      “该保护人家姑娘的是你,这周五就是决赛了,如果你真的想明白了,该做个了断了。”

           

      周五的决赛李熏然并没有来。周六就是高中联赛的第一场小组赛,缺席一个围观凑热闹的班内羽毛球决赛并不稀奇。但李熏然自己很清楚,这跟联赛毫无关系。班里已经盛传了小半个月,大家都在悄无声息地热切期盼着第一对班对的诞生,尤其是上周半决赛之后,这种仿佛被强行压下来的躁动,几乎已经要突破那道被季白和庄怡两个人各自的个人魅力划定的隐形防线,就等着周五决赛之后迸溅开来。李熏然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了,他把自己封闭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去想季白,不去想庄怡,不去想羽毛球,告诉所有人要专注于高中联赛,其实只是在一刻不断地提醒自己排除杂念,可即使如此,周五一步一步邻近,他闭上眼都能想到夺冠之后季白和庄怡相拥的模样,甚至更糟。对,没错,他们肯定会夺冠,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下半区的那一对根本不强,他们已经以满分的默契赢下了最强大的对手,决赛不过是一个过场,一个仪式,一个开始。他知道这一点,季白也知道,全班都知道。

      校队训练的时间比平常提前了半个小时,李熏然避开了全班兴高采烈涌向羽毛球馆的激情时刻,提早背着包离开了教室,当然,他早已经特许季白可以暂时不参加球队训练,反正他也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替补,季白的高光时刻,他绝不会给他添堵。等到最后的队内小型分组对抗赛的时候,李熏然刻意背对食堂的方向,从中场改踢左后卫。还好李熏然自始至终都是一位称职的队长,他一旦投入训练和比赛之后,便很难再分神,明天就是不容有失的小组赛,一个月以来的艰苦训练是否能有收效全赖这一场了。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才终于集合,定了周六的集合时间之后才解散队伍回去休息。

      回到班上时生物晚自习已经开始了,生物老师是个狂热的球迷,粉笔也没停,一挥手示意他们几个赶紧进来不要打断他上课,李熏然猫着腰溜回自己的墙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下午发生了什么,至少他暂时不必知道了。八点半下课的时候他提前收拾好东西逃出了教室即将蒸腾起的喧嚣,连生物老师给他们球队加油打气的话都没听到。

      回到院子里门房大爷给开了门笑眯眯地祝他明天好运,李熏然一抬头才看到铁门上贴着的旧福帖,那些和季白在这里一起踢球一起打球一起放鞭炮的回忆抑制不住地涌上来,甩都甩不掉,狗皮膏药似的胡乱糊了他一身,跟训练完没洗澡黏在身上的汗一样,捂得他浑身难受。他绕了条远路,避开了回家路上必经的季白家那栋楼,穿过后院的小花园和小操场从背后回去。然而刷完门禁卡,嘟地一声之后门直接被摁住了。

      “你就这么怕自己发光么?把电接上了你自己倒是跑得很快啊!”

      季白的声音点亮了门口的感应灯,汗涔涔的李熏然在他面前第一次显露出惊慌的神色。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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