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晴天（二）
【晴天】
（二）
接下来的几天季白好像都没怎么跟李熏然说话。但反正李熏然忙着训练和学习，也没空理他，虽然该训他的时候还是要训的，季白的足球水平是真的菜，明明两个人同年，不知道怎么季白踢球就像个老头子，完全不像在篮球场上从外线硬突也能上篮得分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不过赵寒倒是没少过来撩骚。
“考虑得怎么样啊，我们校草预备队的一号种子选手？”
“没怎么样……”李熏然正吃着饭，头也不抬，嘴上含糊不清。“这是你这个星期第五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那你倒是给个话啊！”
“给什么话，你又不是人家姑娘，为啥要告诉你。”李熏然吃完了，端着盘子就去了清洁台。
“三哥，我是真的没辙，你还是自己去问吧。”赵寒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跟季白汇报。季白内心一阵烦躁。不中用的家伙！话都套不出来，还想跟着我当刑警呢！
季白忍住了腹诽，沉默许久。
赵寒又忍不住问，“那个……哥，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之前的情书你都看过么？”
季白瞪了他一眼，赵寒闭嘴了。这家伙生起气来还真是可怕，算了改天让熏然这个狠角儿去套季白的话。
过了两天，以前从来不会有人来围观的放学后的足球队日常训练上，居然出现了三个女孩儿，结束之后最外边的那个过来给李熏然拿了两瓶水，还是他爱喝的那个爱夸，还是他最喜欢的明黄色。季白仔细瞅了瞅，所以这就是那个写情书的姑娘吧，长得还挺好看啊。诶她居然还上手去拍李熏然脏兮兮汗涔涔的肩膀，李熏然居然没避开，还有说有笑的。
季白看不下去了，拿着饭卡就去食堂买了两箱大红色的爱夸，力能扛鼎地抱到了休息区，大吼一声：我请客了！
平时季白绝对不是一毛不拔的人，恰恰相反，篮球队训练晚了通常都是季白请大家出去撸串，但这次似乎感觉不太妙。季白和李熏然虽然平时谁也不服谁，但通常都会顾及彼此的队长身份，在对方的主场总会“顺势”而为，这样大方“抢场子”倒是很少看到。足球队很多队友并不在篮球队，跟季白没有那么熟络，只觉得他不好接近，这会儿看到他的反常举动，三三两两哄上来拿了水就完事。给大家分完了水，却不见李熏然的身影，换了副队长过来招呼大家把球捡回网袋收拾干净垃圾回休息室，季白拆了纸箱子，把剩下五六瓶水抱在怀里，满操场地找李熏然也没看见他，刚准备开口问个究竟，前面的队友们就七嘴八舌地聊开了。
“队长人呢？”
“找妹子去了呗！”
“不是吧！队长看着不像重色轻友的人啊！”
“哪个男人不重色轻友啊！还不就是色没出现呗！”
“诶诶诶！妄议队长！下次罚你们刷球鞋！”副队看不下去终于开口了。
“所以他是找妹子去了么？”
“熏然说他今晚家里有点事，提前撤，你们这些八婆可以散了啊！”
什么家里有事，明明就是妹子过来找他的嘛！当我瞎么！难不成谈个女朋友还谈成了家事么！
季白闷闷不乐回教室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赵寒递上来几封情书，“熏然让我给你的，这几天的份都在这儿了。”
“他人呢？”
“是你跟他一起去操场训练的，你回来管我问他人呢？你脑子没事儿吧？”赵寒一脸懵逼。
“下次你见着他，跟他说，以后别帮我收情书了，我的情书我自己会收。”季白接也不接，一甩书包就走。
行吧，看来两个人是闹矛盾了。
以前季白跟李熏然没少闹矛盾，李熏然倒还好，大大方方的，有求必应的，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该收作业收作业，在队里该训他照样训他，唯一的变化就是旁人一提起季白他就不说话了，而季白是个暴脾气，同时也是个怂包，只会冲身边所有关系铁的哥们儿，a.k.a.赵寒，劈头盖脸地数落李熏然，然而死也不跟他打照面。每次他俩闹别扭了，季白最酷炫狂拽，李熏然最云淡风轻，苦的只有赵寒。
不过这次，苦的还有给季白写情书的姑娘们。早就听说季白从不收情书，于是她们曲线救国找李熏然，结果现在坊间传说经手李熏然递上去的情书更没机会，要表白只能亲自出马。于是一段时间内递给季白的情书数量直线下降，而且送过来的通常都是同一位女生。于是赵寒继续听着季白数落李熏然。
“所以我之前收一大堆情书，根本不是因为我受女生欢迎，是因为李熏然受女生欢迎，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季白抖着手上几封情书气急败坏问赵寒。
“三哥，不是我说你，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个凶样儿，你说女生怎么就能更喜欢你呢？要我我也更喜欢熏然啊，你看他平时从来都笑眯眯的……”赵寒实事求是地说。
“哦，所以现在你也喜欢他？”季白眯起眼睛，脑袋微微向赵寒偏过来，情势非常危险。
“……不是，你这个学霸抓重点的能力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季白甩甩脑袋，“算了，不跟你计较，你这眼光根本不行，你之前追过的那些女生，没一个靠谱的。”
赵寒刚准备反驳，却见季白认认真真地开始看手里的信件，惊得忘了自己要怎么怼回去。
“你说情书这东西真有那么大威力么？那我也拆开看看她们都写了些什么玩意儿。”
事实证明情书并没有多大威力，季白把所有的情书一股脑拆开全都看完了，毫无创意，都是同样的内容，简单的自我介绍，在篮球场上看到他如何如何，在运动会上看到他如何如何，在走廊里看到他如何如何，在班上看到他上台演板拿粉笔的时候如何如何，然后觉得他是个很优秀的男生，最后顶多引用两句美好的诗歌，抄两句中二的歌词，说一句想跟他交朋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根本就是千篇一律的东西。李熏然这家伙是有多缺爱，这才收到一封情书就直接被感动到了然后认认真真谈起了恋爱？！那岂不是我随便照着这模板写一封情书过去也能打动那家伙的玻璃心？
我们的季白同学还真是一个外表高冷内心活动却异常丰富的蓝孩子啊。
第二天的篮球训练上季白行使队长权威把李熏然摁在板凳上不让他出场，然后自己没有丝毫保留地把鱼腩五班一顿砍瓜切菜打得满地找牙，第三节换下来休息的赵寒看着季白这打疯了的模样，第一次觉得这家伙居然真的很在乎女生的情书，非得来个引爆全校才罢休，李熏然倒是很无所谓，坐在那儿优哉游哉喝着水，跟旁边的男生女生谈笑风生，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季白出尽风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然而出风头有时候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一次篮下断球迅速回到本方半场展开快攻的过程中，可能是地板上的汗渍没擦干净，季白高速运动中脚下打滑失去平衡摔进旁边五班的替补席，引起一阵惊呼。一班快攻得手之后立马围了上来。季白脚腕和膝盖都严重扭伤，腿上被不锈钢椅子支架边缘划破了一道口子，胳膊肘也擦伤了。他反应很快，示意竹竿儿从前锋改打后卫，李熏然顶上竹竿儿的前锋位置，不过李熏然也没有丝毫犹豫地一把拉上赵寒，“竹竿儿继续打前锋，赵寒你去顶季白的后卫。”他穿越层层人群支着脑袋冲裁判大喊：“换人！五号换七号！”那么一瞬间，李熏然足球队长的领袖气质在骚乱的空气中迸射开来，让人无法拒绝，赵寒看看李熏然又看看季白，裁判一声哨向，他也来不及多想了。
季白左手撑着地板勉强想站起来，一个星期以来的闷气到这会儿再也憋不住了，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他，李熏然就已经扶着他把他架了起来，季白整个右腿都使不上力，只好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狼狈不堪。
“走，我带你去医务室。”
季白一直就很想冲李熏然狠狠撒撒气，奈何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只有以篮球队长的身份来骂他乱来。“你这个篮球门外汉懂什么啊，就敢替队长执行权威了！”
“赵寒本来就是打后卫的，顶替你的位置有什么不对么，凭什么要我去打前锋，竹竿儿去打后卫这么复杂，竹竿那个身材你让他怎么打后卫？”李熏然毫不客气地怼回来。
“五班那个后卫就是个摆设，从来都不在位置上，赵寒是稳当的防守型后卫，对上他们那个软蛋根本就是浪费，竹竿儿拿身高去压一下就行了，你比他灵活，当前锋得分能力比他强，我这么安排有什么不对么？”季白终于找着了制高点痛痛快快地拿队长权威和篮球智商狠狠碾压了一把李熏然。
李熏然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本来两个人基本一般高，季白还比他稍高一些，这会儿右腿跛着稍稍矮下去一截，他难得看到季白头顶的发旋和绕着发旋一圈一圈支棱开去的粗硬短发，还有季白头发下边汗涔涔的脸。
“解气了？”
季白楞了一下，转过来看着他，突然李熏然就笑了，笑得季白提起来的气突然烟消云散，一时间简直不知所措。
“笑什么笑！我说的不对么？！就你那水平还在那里瞎指挥！”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季大队长！那我听你的回去打球，你自己爬去医务室怎么样？”李熏然作势就要撒手把他扔地上。
季白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箍紧了李熏然的肩膀，然后才反应过来稍稍松开手，表示请便。小时候他在院子里带着孩子们作天作地的时候哪次不是鼻青脸肿地回家擦药水，这点扭伤和磕碰算啥。
李熏然挑挑眉，都不忍心嘲笑他了，胳膊使了些力把季白架得更稳当了些，手上却很温柔，半虚半实地抚在他腋下，抚得季白心里痒得难受。
医务室并不远，上了药酒抹了碘酒红花油也没事，只是被椅子刮伤了，以防万一必须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附中离协和医院也不远，趁季白在医务室冰敷，李熏然跑回班里翻出季白的学生证和钱包，顺手拿上两瓶水才回到医务室准备带他去协和。
两个人的零花钱凑在一起才付清了打针的钱，还能剩下一点钱去巷尾吃个麻辣烫再回去晚自习，李熏然把季白的水杯推给他，自己开了爱夸就开始往嘴里灌，灌完了还不停地叨叨，这一下午给我渴坏了。
那显然不是李熏然的水杯，他水杯是浅蓝色的，还被不知道哪个表妹还是表弟贴了好几张狮子王小鹿斑比还有什么米老鼠的贴纸，颜色都褪得没剩多少了，幼稚得让人不忍直视，每次季白都能找个机会把他嘲笑一番。
“怎么，你回一趟教室还有时间去食堂买水啊，买水也不给我带一瓶。”
“老哥，你也不看看我们俩身上还剩多少钱，能凑上打针的钱就不错了，我还能给你去买水，可见鬼去吧。”
“那你这爱夸哪儿来的？”
“上次你请客的啊！你不总嫌弃我那个水杯又旧又丑么，我看这瓶子好看，红色还吉利，比赛必备，就换上了。”李熏然举起瓶子，满意地瞅了瞅，然后真诚地补了一句，“我觉得你也换一个吧，你看看你这倒霉样儿，要是校队比赛上也这样你就等着名声扫地吧。”
一说起来季白脾气瞬间上来了。
“你那天不是都回家谈恋爱去了吗，训练一结束就溜得没影了，还惦记一瓶水呢。”
李熏然放下碗，满嘴红油地瞪着他，“你眼睛长哪儿去了？那一轮哄抢我明明是第一个扑上来的好么？你请客那我必须得第一个上来薅羊毛。”
“所以……你真的回家谈恋爱去了啊？”
“啊？那是简瑶啊？你见过的啊，以前老跟着我来咱们院子玩儿那个，还揍过赵寒来着，你还夸她厉害来着。”李熏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无辜得季白想打人。
“那不是个男孩儿么？”季白努力回想着，那明明是个短头发的小子啊。
“人家长大了不行啊！头发留长了不行啊！你这眼神行不行啊，都是要当刑警的人了。”
眼看着季白还是一脸茫然，李熏然颇有耐心地解释简瑶高二要去国外交换一年，家里人一起陪她吃顿饭给她送行。他瞅瞅季白的眼神，擦擦嘴巴，接着往下说，“至于那个喜欢我的女孩儿，她挺好的，但我们两个班离得太远了，一个初中部一个高中部，今年都要中考了，我不想打扰人家学习，等她读高中了再说。”
“哦。”季白往嘴里塞着鱼丸。“你想谈就谈呗，反正跟我没关系。”
“季大队长，”李熏然双手上来挪走了季白面前的碗，“你以后有什么事想知道能不能直接来问我，四哥都已经那么苦逼了，就别老欺负他了行不？”
季白看着他，没说话。李熏然也知道他嘴硬，不逼他了。收了收碗筷，看看手表，“行了，轻伤不下火线，晚上还有物理晚自习，走吧走吧该回去了。”他站起身过来扶他起来，季白看着这家伙瞬间乖巧的模样，除了心安理得地挂他身上以外，不知道还能怎么打击报复了。女孩子喜欢李熏然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