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

You'll never walk alone. 陪你细水长流.

【季然】对偶乌托邦

算是《湄公河与澜沧江》故事线的一个小后续 想写他们之间的一种美好的默契 我总觉得 在一段美好的感情中 我最快乐的那段回忆里 一定有最美的你


对偶乌托邦


      世界以痛吻我 要我报之以歌——《飞鸟集》


      李熏然四十五岁的时候被迫离开了省厅的刑警队。一次追捕行动中,他头部遭受重击,加上年轻时曾有被催眠的病史,这次负伤导致他记忆严重受损,以往的经历在他脑中支零破碎无法连贯起来,当下的经历与事件也无法完整地进入记忆,医生说是海马区功能紊乱,导致记忆碎片化。受伤之后的李熏然虽然肢体完好心智勉强还算正常,但却难以完成任何需要逻辑思考和复杂记忆的工作,只能提前过上了闲得长草的退休生活。他时常会不安分地从老朋友那里打听一些最近的案件进展,也会偶尔颓丧地看着季白出现在赵寒朋友圈分享的照片里,发个微信过去说,三哥,我真羡慕你。但多数时候他想不起这些消极的回忆,倒是活得相当自在潇洒。季白觉得,这大概是因为他骨子里就是那个乐观阳光的孩子;赵寒倒觉得,这完全是因为季白。不过从医生的观点来看,他们俩都没说全。

      记忆能力失控,其实是失去他自己的控制,换句话说,也就是可以从外界加以控制。

      察觉到了季白的目光,医生急忙补充解释道:

      你别担心,但这和催眠的控制不一样,那是在篡改认知和记忆,现在的状况是,他的记忆可以被唤醒。

      也就是说我可以唤醒那些积极快乐的回忆?

      没错。

 

      那个时候季白还在警队,只是已经不在一线了。李熏然受伤的前一年,季白左肩再次中枪,恢复情况不太理想,彼时已经调任中央的战锋一纸调令,把季白摁在北京哪儿也不许去。季白深知在这个时候,他作为刑警的职责不再是出生入死,他的身体状况只会给战友添乱,影响行动布局,所以尽管他也会常常不安分,也会偶尔颓丧,但无奈自己已经力不从心。刚开始他能以丰富的经验坐镇中央,统一指挥和安排一些重大行动,几年之后形势变化太快,为了更好地部署任务,他不得不让位给其他更熟悉局势的年轻刑警来履行这一职责。渐渐地,虽然官职越来越高,工作却越来越闲。

      所以李熏然颓丧的机会也并不多,季白总开着玩笑说,咱们都老了,让年轻人去干吧。李熏然倒总是瞪着双眼睛说,三哥你哪儿老了,明明篮球还是打得那么好。

      刚开始季白挺难跟上李熏然的节奏,用季白一贯毒舌的原话来说,就是“已经不是跳跃性思维了,是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的那种”,当然了,季白这话是揉着他的脑袋说的,眼角的皱纹,嘴边的浅沟,满满都是笑意。上学的时候,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季白一向是没轻没重往李熏然脑袋上拍的,李熏然每次都捂着头毛皱眉抱怨,三哥,别人都是摸人脑袋,你怎么总是横着切人脑袋呀,疼死了。李熏然带着颈椎牵引器在医院昏迷不醒的时候,季白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着他浅青色的胡茬儿和裹在纱网中乖顺的小卷发,没来由地狠狠责备自己为什么会有削人脑袋的坏毛病。出院回家之后,季白每次想习惯性手贱的时候,都要先捧着他的脸然后才会轻轻地去揉他的脑袋。

 

      其实李熏然说得不全对,季白肩膀重伤之后没法正儿八经打篮球,他的左胳膊抬不起来,只能单手投篮。不过季白知道,李熏然说的那个三哥,是那个曾经的自己。

      季白篮球打得好是出了名的。他从小跟着爸爸一起打篮球,初中高中大学一直是篮球队长,在学校里因为篮球不知道迷倒过多少女生。李熏然刚刚去北京的时候,个子还没蹿起来,季爷爷就让季白带着他跟那帮兄弟一起打篮球。李熏然当时比同龄的男孩儿更瘦更小,跟季白那群哥们儿站在一起就更弱,季白提前跟队友打了招呼,不准他们近身贴防或者身体冲撞,自己也经常给李熏然传球。李熏然知道季白是为了照顾他,但这么打球实在不尽兴,他自己尝不到乐子,更别提季白和他那群哥们儿了。他心里过意不去,后来有机会总是找理由推掉。

      一次季白打完篮球回家,瞥见李熏然在院子里带着足球绕着花坛折返跑,想来他应该是不喜欢打篮球。于是干脆有事儿没事儿就跟他一块儿踢足球。李熏然足球踢得很好,个子小,速度快,脚下功夫很灵活,兔子似的左突右窜,踢起球来干劲十足,即使季白身强力壮,真的一对一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次完败给李熏然之后,季白瘫坐在地上问他,你怎么跟外星来的小怪物似的,跑起来没影。

      李熏然递给他一瓶水。

      小时候别人总是嫌我太瘦太小,跟我踢球不带劲,我就一个人踢,绕着草坪跑,自己颠球玩。

      季白咕咚咕咚几大口下肚,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李熏然。他仰着脑袋看着季白,脸颊上是夕阳,眼睛里有星光,这个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家伙抱着足球坐在草坪上呱唧呱唧讲个不停。这时候季白才知道,李熏然是喜欢对抗的,和自己一样,他也热爱那种对等竞争的感觉,而不是总被人护在身后,这才是运动的乐趣所在。这之后,季白便没把他当孩子,实实在在地带着他打篮球,即使他经常球都摸不到,也实实在在地跟他一起踢足球,即使自己经常输得体无完肤。

      但平心而论,季白其实更喜欢和李熏然踢足球,看他顶着一头呆毛在场上肆意飞奔,能完全甩掉所有烦恼和沉默。季白从来都不擅长安慰人,有时候李熏然流露出不安、委屈或是难过的情绪,季白经常是手足无措无可奈何,想直接溜号,但又总是不忍心。而足球场上的李熏然从来得意而张扬,三哥我赢了,三哥你行不行啊,三哥你这个发力位置不对,脚背再往内拐一点才行。这个时候的季白什么也不用说,他尽可以大喇喇放开手脚,看着李熏然指挥着他们的世界。这不是那个瘦瘦小小,需要爷爷拜托给自己好好照顾的弟弟,而是和自己一样高大挺拔,有满满少年气的自信与骄傲的男孩儿。再后来,他打电话过来汇报自己的功绩,休假回家时秀自己的肌肉和伤疤,甚至从谢晗那里死里逃生之后还炫耀自己意志坚定没受蛊惑。那个踢着足球的少年,如今也是和他一样勇猛果敢的战士。

      只是那次重伤之后,季白便再不得看见那样的李熏然了。那次囚禁和后来的枪伤严重伤及心肺胸骨,医生说不可以剧烈跑动,要避免激烈的躯体冲撞,最好不要再踢足球了,其他的运动可以适量进行。李熏然一直很听话,他要继续做一名刑警,保护自己的身体,保持自己的身体素质,便再也不踢足球了,只没事的时候打打乒乓球,季白再见不到当年那个潇洒利落的追风少年了。

 

      这次李熏然记忆受损离队休养之后,季白也曾想过,要带他回到哪里,哪里才是他们的乌托邦。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依然是多年以前在公安大学一次校级比赛上,进球后张开双臂向他飞奔而来的李熏然。他去向医生征求意见,得到的还是保守的答复。季白背着重重心事回到家里,看见李熏然居然窝在沙发里嚼着零食津津有味地看着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决赛。季白有些莫名。

      你平时NBA都不看,倒喜欢看这种小比赛了?

      三哥你看,那个白色十号是不是特别像你?

      季白愣住了。他转过头去看着电视,白队10号小前锋漂亮地摆脱对方两人防守上篮得分,动作轻巧干脆。

      你看他得分之后冲那个8号挑眉的样子,跟你一模一样!

      季白没忍住,眨了眨眼睛。

      不过,这个白色队服太出戏了,咱们以前都是黑色的嘛,当时四哥还在替补席上说你跟队服一样黑。

      李熏然又抓了一把爆米花。

      而且他也没有你帅。

      李熏然嘎吱嘎吱嚼着很香。季白在一旁吸了吸鼻子。

      那时候总有女生在那儿尖叫,猴子可烦她们了你知道么?不过他轰跑那群女生之后也老在那儿嘀咕,三哥这个气场真的,对面那帮孙子根本扛不住。

      你怎么都记这么清楚?

      李熏然回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自己都不知道么,你那时候在篮球场上光芒万丈,我怎么会忘呢?!

      白队十号命中了压哨三分,他高高举着拳头,等着队友一个一个向他扑过来,特写镜头里那位少年咧嘴笑着,露出一排并不整齐的大白牙。

      李熏然一拍大腿,赢啦!

      季白看着他眼角的皱纹,鬓边的白发,额际的伤疤,还有电视里纷纷扬扬的黄白彩带在他眼睛里扑簌闪烁的微光,仿佛看到几十年前那个进球后的少年,球场夜间的照明光线都噼里啪啦掉落在他的眸子里,像璀璨星河。

           

      后来只要一闲下来,季白就带李熏然去打篮球。除了三步上篮,季白的单手投篮命中率都非常堪忧,李熏然把他那些三不沾的球统统接到手里,轻轻松松跃起跳投,命中率完美碾压当年意气风发的季白。像当年足球场上的李熏然一样,他抱着球站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着他,依然笑得得意而张扬,三哥我赢了。

      臭小子,等我练好了单手投篮,看我怎么收拾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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