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

You'll never walk alone. 陪你细水长流.

【季白&明诚】礁石与灯(二)

      【划重点】这里的季白和明诚并不是CP,并不是CP,并不是CP,他们是在两个时空里相互对话相互支撑的两个人,仅此而已,不要误会。

      祈祷我恩师的女儿能像三哥一样,早日平安康复。


【礁石与灯】

(一)

(二)

     

      1949年初,北平城刚刚和平解放,明诚终于在家里和放假回家休息的孟韦享受了己丑新年的最后两天假期。匆匆把他送走之后,明诚这几年在北平始终提着不敢放下的一口气终于有机会稍稍松懈一下,二月出头的故都春寒料峭,一个傍晚的飞沙走石中,他突然有些想念北京城里的季白,不知道那个世界是否安好。

      自从上次离开之后,明诚又来过两次北京,一次夏天一次冬天,季白都不在家,这次也不例外。明诚知道他的工作在霖市,并不常回北京,也便罢了。可这次,看着季白家里桌上、沙发上、床上、地板上厚厚一叠灰尘,他突然意识到,季白在上次离开北京去缅甸执行任务以来,似乎就再没回来过,这个家看上去也好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季白的父母都在北京,这一年半中间已经隔了两个春节,按理来说不该如此。明诚突然感到有些恐慌。他忍不住去翻了楼下的信箱,几封信用卡账单,几封居委会议事的通告函,很多张教育培训、食品外卖、体育健身等等的广告宣传单。如此看来,季白应该是受伤住院了,而且大概已经八个月没有人来过这栋房子,像他此刻这样查过这个信箱了。

      明诚知道怎么找到季白。信用卡账单上有最近几个月霖市人民医院医疗账单的还款记录、在缅甸和霖省边境的餐饮消费、在霖省西南口岸的加油记录等等,顺着这些显而易见的踪迹去霖省人民医院找一个名叫季白的人,对于特工明诚来说根本不构成任何难度。但他犹豫了。这个世界不属于他,他即使有责任也没有立场去过问些什么。

      一天,两天,三天。他就这么住在季白家里,一边对这栋二环内的老房子做着彻底的大扫除,一边思忖着季白的处境和他与季白的关系。第四天早上醒来,北京刮起了沙尘暴,而他依然躺在季白的沙发上,他终于意识到,在他心绪安定下来之前他是回不去北平的。终于,他还是拨通了霖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电话。

 

      明诚最终还是来到了霖市。他无比庆幸这个时空里没有人能看到他,也没有人能阻挡他,他来去自如,仿佛空无牵挂的孤魂,在七十年后的共和国土地上游荡。但这也意味着,在见到季白,在季白认可他的存在之前,他无法在电话里得知季白的任何消息。他别无选择,只能只身前往这个陌生的城市。

      在过去将近四十年的时光里,明诚去过很多地方,年少时外出求学,后来打理明家的产业,再后来当着经济学教授,身兼地下党的任务,他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欧亚各地,可霖市他却偏偏不曾涉足。他身边有老同事偶尔同他聊起西南联大的往事,也有孟韦常常念叨哥哥当年飞跃驼峰航线惊险生还的事迹,他曾一度对那片英雄的土壤充满向往。而季白,或许也是从那片土壤里长出来的英雄之一。

      明诚几经辗转终于来到了季白的警队宿舍,一个年轻人正在里面跟他说话。他躺在床上,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明诚悄悄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他说话时语气平缓,像是被磨掉了棱角,不再有惯常从他言语中不露声色地迸射出来那种的生气和力量,不过季白思路清晰,重点明确,在跟年轻人交代工作上的事。不多时,年轻人起身离开了房间,明诚这才走进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季白全部的惊讶都写在了脸上。“你怎么在这儿?”

      “我找不到你,就过来了。”明诚在床边坐下,见季白想开口,便补了一句,“放心,他们看不到我。”

      “不是,我是问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既然我已经对你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作为补偿,我也直接告诉你吧,我当过特工,国民党的共产党的我都干过。”明诚笑道。

      季白看着他,他此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果然如此。”

      “怎么,我长了一张特工脸?”

      “不,你长的是一张教授脸。”季白微微偏了偏脑袋,“不过你恰好遇上我训练有素,这一点和你一样。”

      “你现在头还疼吗?”

      “没事,已经强行卧床五个月了,再有一个月就能告别这该死的床板了。”

      明诚略微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什么时候受伤的?七个月前?”

      季白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会儿。

      “恩,完全正确。来龙去脉你怕是已经一清二楚了吧?”季白似笑非笑。

      确实,在这个世界的隐身技能的确好用,明诚甚至不需要动用什么特工技巧,警队和医院里的档案资料,基本得来全不费工夫。

      季白七个月前在第二次入缅行动中重伤,脑补遭受重创,回到霖市动了两次颅内手术,才终于清干净肿块和瘀血,在反反复复发烧了将近半个多月才相对稳定下来之后,终于得到医生许可,破格出院回家,但大部分时候必须保持平躺的姿势,需要专人每天看护。刚开始一直是季白的父母过来轮流照顾他,考虑到他父母在北京的公事繁忙,霖市警队的人也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最近两月季白已经好了很多,只是根据医嘱还不能大范围活动而已,便动不动就把过来看望他的人轰走,队里的人除了过来帮他打个饭以外,其他的事情都有局里的清洁工来负责。

      明诚就这么看着他,他头发乱糟糟的,嘴边的胡茬长得不大规矩,依稀能感觉到之前剃须时的匆忙和随意,左眼眼角处皱纹多了一些,但还好,脸色不算很憔悴。

      “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季白点点头。他嘴角突然像是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几乎一秒都不到,甚至让明诚以为这只是幻觉。

      “我这么多年生生死死,经历的事情不比你安全多少,但我可从来没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过,以你西南战神的能力,不至于如此,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个不惜命的人。

      “我看过四国联合缉毒行动的案卷,失踪十四年的赵琅生还,他的独生子赵寒却在那次行动中颈椎受伤,至今未醒,赵琅就这么一直……”

      “你想问什么?”季白打断了他。

      “你受伤是因为他吗?”

           

      那年与明诚初见之后的入缅行动,就像季白七个月前的第一次手术一样,过程相当平顺,却并没有根除病因。赵寒也跟当年的姚檬一样,在平顺中发现异常,便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只是季白没有像当初赵寒跟在姚檬身后那样追出去护着他。留他一人单枪匹马的结果就是使他颈部遭到重创,在手术之后成为植物人,他甚至都没能亲眼见到自己的父亲从绝境里生还回到他身边。

      所以季白很快又参与了中方计划的秘密行动,务必把遗留问题处理干净,替赵寒复仇。行动小组里派来了霖省边境缉毒总队新上任的副队长,顶替赵寒的位置。这个叫李熏然的年轻人,和赵寒的踏实稳重完全不同,他带着初出茅庐的锋芒,像极了当年刚从公安大学毕业的季白。毕业之后他就被分到边境缉毒队,在最危险的行动组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把一身锐气锻造成一身本领,以及和季白一样的一身伤疤。但李熏然和赵寒一模一样的是,他完完全全服从行动组组长季白的全部指示,这个平日里一副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工作时更像一位军人。战锋已经不需要向季白嘱咐那句“怎么出去,怎么回来”的话了,失去赵寒的教训像钉子一样扎在季白心里。他宁可自己去死,也绝不会允许手下的战友成为下一个赵寒。所以替刘跃挨刀,帮线人躲子弹,把李熏然从加速冲过来的越野车旁推开,几乎成了季白队长的本能。

           

      “你是队长,不是家长。”明诚打破了沉默。“把所有队员的包袱都往自己身上背,早晚把自己压死。”(引自电影《红海行动》)

      季白没看他,他转过头去,望着天花板,缓缓闭上眼睛。

      “你需要他们,他们同样需要你。”明诚说,“就像刚刚那小伙子,还过来找你请教工作。他们信任你,所以他们依赖你。”

      闻言,季白眼前再次闪过着火的草丛边李熏然黝黑又惊恐的脸。

      他睁开眼,轻叹一声。“还好,他们都没事。我这也算是命大。”

      一句命大,能抵掉多少反复的病痛折磨。

      明诚早年在巴黎留学的时候,曾经陪名义上的女友实际上的战友努力度过脑部手术之后的病痛,中间因为神经系统的问题,无法控制面部肌肉,难以进食,难以说话,明诚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聪明美丽的姑娘在他面前像一个脑瘫儿童一样歪着脸撅着手,努力说话,努力写字,努力思考。两个月之后她还是故去了,没能熬过巴黎那个异常灼热的夏天。他不知道1920年代巴黎的医疗水平和几乎一百年之后的中国之间有多大的差距,也不知道季白在这几个月,不,是在他们初识之后的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都经历了些什么。此刻季白在午后温柔的阳光里,形容正常地与他交谈,他们中间相隔的时光,不管是那七十年,还是独立奋战的这一年半,都让他感到恍惚,感到不真实。

      “我的事儿你都门儿清了,你呢?”季白半笑着偏头看他。“按年份,快建国了吧?”

      明诚看了他一眼,“在你眼里,这都是写好的剧本,在我这里,这是一步都不能走错的生死棋局。”

      季白不笑了。“你那边还好么?”

      “还好,跟你一样,我命大。”

      季白猛地沉下脸,“你……”

      “放心,我是真的还好。北平和平解放了,我也不用像你这样玩命。”明诚看着他这神色,觉得好笑,“还好和命大在你这里还真不是什么好词啊。”

      “不是,我以为你心里不安稳的时候才会过来,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般来说是,但这次不是。我去年来过两次了,你都不在。新年刚过,想来看看你。你家那模样,根本不像人住的地方。找不到你,我不放心回去。”

      明诚背着阳光坐在那儿,也或者是季白2.0的视力还没完全恢复,他的五官在阴影里模糊不清。他依然戴着那条灰色的围巾,围巾下面依然是深棕色的西装,只不过,这次他穿的是一件军绿色的大衣,大衣边缘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抖。他头发比上次见面时短了很多,不用发胶就可以站立得很好,整齐又精神。

      “我们这里新年还没过呢,你还能赶上最后几天。”季白抬抬手,示意明诚把桌上的手机递给他,“我一会儿跟熏然说,让他晚上带点炒饵块过来,给你尝尝我们这里的年味儿。”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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