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

You'll never walk alone. 陪你细水长流.

【季然】初雪

开始各种意义上的复健…Happy Valentine's Day!


【初雪】

      又是没有雪的一年。季白看了看微信朋友圈里全中国的雪景,甩甩头看看窗外,天空如洗,阳光明媚,还带着呼啸的北风,窗棂已相当陈旧,在他的注视下微微颤抖,发出某种昆虫振翅般微弱挣扎的声音。

      “恩我看到你发的那张图了,”季白踱到厨房泡了一杯咖啡,“有点道理。”

      “哈哈哈是吧是吧?”李熏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雪地里冻得哼哧哼哧的寒冷和兴奋,还有显而易见的得意和稍显莫名的雀跃。

      不过季白似乎没太注意那些,他皱了皱眉头,“你穿够衣服了么?别又像上次那样大冬天围巾也不戴就跑出去骑摩托车,回来发烧头疼一个星期。”

      “放心,瑶瑶监督我全副武装才出的门,只剩一双眼睛了。”

      简瑶在他身边,季白笑笑,李熏然回潼市休假了,简瑶当然会在他身边。

      “三哥,我觉得北京不下雪都是你的锅。”

      “???”

      “因为你在哪儿,哪儿就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季大队长,他的意思是你若安好,就是晴天。”一个轻快的女声突然传过来。“李熏然你行不行啊,一句多经典的奉承啊,被你说得俗里俗气不伦不类。”

      “这不一个意思吗?你一边去一边去,手机还给我!喂?三哥?”

      “嗯,我听着呢。”季白咂了一口咖啡,不太苦,微微有点酸。

      “那什么,刚刚瑶瑶一闹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打电话来是想问,你下周四有空吗?瑶瑶拉我去北京玩,她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说北京这个月有几个艺术展特别不错,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下周四……”季白瞥了眼钟下面挂的日历,“可以,我周三之后就没安排了,下下周才回霖市,应该没问题。”

      “那个……三哥……既然这样的话,你的年卡能借我们蹭吗?据说可以带一个访客进去是吗?你跟瑶瑶去就行,她学的艺术史,跟你肯定聊得来,我是看不懂那些东西,我在门口等你们就行,好不好?”

      季白这个京城少爷、西南战神,除了骑马喝茶收藏木质工艺品以外,最体现富二代身份同时也是最让人匪夷所思的爱好,就是去逛各大博物馆美术馆的展览。这个家伙常年不在北京,却因其京城那几个狐朋狗友的关系办了各大公立的私立的美术馆的年卡,他什么时候有空回北京了,随时都能去看展,赵寒曾经偷偷跟队里其他人说:“你们那个每天都荷尔蒙炸裂的硬汉队长,逛美术馆就跟逛窑子似的”。李熏然跟季白混熟了之后又一次小心翼翼蹭过去问他怎么才能看懂这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儿,季白耸耸肩,“我看不懂啊”,李熏然差点就欣喜若狂觉得自己跟男神是同一档次了,就听季白接着说:“只是坐那儿看着那些线条、色彩、风景、人像,觉得安静,觉得舒服,看多了肮脏龌龊无耻的犯罪,需要去那儿换个脑子。”嗯……男神果然跟我不是一个档次。李熏然沮丧地想。我被犯罪行为恶心到了需要调节心情都是去街角熟悉的烤摊儿撸串儿来着。

      “买张票你一块儿来呗,也没多少钱,到时候我一块儿出。”

      “不了不了,三哥你还不如给我发红包,我查到了一家胡同里的老北京菜馆,味道特别好价格也特别高,据说那个肘子是全北京城最好吃的,我垂涎那家好久了,就等这次去吃了。”

      “随你,到时候我开车带你们去,你就在展览门口刷大众点评吧。”

      “好!说定啦!周四我带瑶瑶去找你啊!”李熏然那兴奋劲儿,季白仿佛听到了他流口水的声音。

                  

      可是周四早上笑眯眯地来酒店门口接他们的却并不是季白。

      “啊?今天还加班?”李熏然有些狐疑,“你们帝都还真是邪门儿。”

      “工作工作工作,你们警察可不都是这样么?”京城阔少舒航耸耸肩,“来吧上车,三哥都给安排好了,不用担心,本少爷比这个从不着家的家伙可靠谱多了,绝对是满分地陪。”

      藏在北新桥的现代陶瓷展、酒仙桥东南角的立体雕塑陈列、望京写字楼里的女性主义画展、北京美术馆的日本古乐器特展……按舒航说的所谓季白的指示,李熏然胆战心惊地装成季白,带着简瑶畅通无阻地进入这些在他看来千奇百怪的展厅,舒航在门口抽着烟等他们,简瑶在一旁滔滔不绝,李熏然捏着手里的印着季白名字的门票,走马观花地打卡这些匪夷所思的展品和画作,时不时翻着手机,百无聊赖。这里安静个毛线啊,简瑶都快吵死我了,季白你干嘛呢,你还没下班么?

      等他们终于坐在李熏然心心念念的老北京菜馆,简瑶把他垂涎三尺的酱肘子推到他面前,李熏然望着窗外逐渐铅灰碳墨的天空,突然放下筷子。

      “不对。”李熏然看着舒航,“三哥怎么跟你说的?他加什么班?我给他打了一天的电话都没人接。”

      “啊?他昨晚微信跟我说的啊。我哪知道他加什么班,你们刑警不是动不动就紧急集合,没收手机什么的么?”

      李熏然伸出手, “手机给我。” 语气坚决果断,突然像极了舒航那个气场逼人的发小。他掏出手机解了锁递给他,一瞬间有点愣神。

      “他回北京就是汇报个工作开几个小会,刑警出警规格流程都很严格,哪能随便让编制外的人跟着一起去?我问了在西城分局上班的大学同学,今天一切正常,没有特殊行动,他不可能不接电话。”

      李熏然翻着聊天记录,几段几段的语音,下面还发了个年卡号码,仅此而已。餐馆乱糟糟的京片子混在一起,他举着手机一条一条听着,还没听完就抓过羽绒服蹬蹬蹬下楼没了身影。

      “哎哎哎你干嘛去?那是我的手机!”

 

      李熏然开了密码锁踏进黑漆漆的房子,摁开灯,试着唤了几声,进到里屋,便见到了以别扭的姿势蜷在被子里的季白。他冰凉的手刚一碰上季白的额头就被他无意识地拽住,整个人都开始往李熏然身上倒,可还没倒过来就龇牙咧嘴地倒吸着气,他于是只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把他往怀里拽,李熏然有些重心不稳,慌忙撑着床垫稳住,半个肩膀压向季白胸口,季白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将出未出的呻吟。

      他顿时慌了。李熏然见过中弹昏迷不醒的季白,也见过伤口拆线时皱着眉头微微发抖的季白,但从没见过这样的季白。他坐起身,一手任由季白拽着,一手掏出手机拨赵启平的电话。

      “啊我知道我知道,他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过症状,身上骨头肌肉疼都是发炎引起的,我去问了耳鼻喉的同事,按你说的情况,他应该是疼得受不了只能逼自己睡觉,今天一天都没喝水也没吃药,所以这会儿情况加重了。”

      李熏然的手被季白攥得几乎要热出汗来。

      “你赶紧去药店买个氟氧沙星滴耳液,一天滴三次,他家里应该有消炎药,你去客厅或者卧室桌上找找,昨晚我还让他翻出来吃来着,然后隔一会儿就给他喝温水,使劲儿喝,应该过两天就好了。”

 

      夜里突然纷纷扬扬下起了雪,不多时天空从深墨转为湛蓝,一群孩子们在大院里奔跑追逐,没了前几日呼啸的北风,笑声飘得很远很远。李熏然谨遵赵启平的嘱咐,一见季白开始拧着眉头在被子里僵硬地抽动肩膀或者胳膊,便小心翼翼把他扶起来喂他喝水,季白依然拽着他的手,只不过也许因为李熏然的手不再冰凉的缘故,他拽得越来越松,到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他的手,许是李熏然折腾到这会儿身上已经比季白还热的缘故,他也不再不安分地动弹了。

      等季白彻底醒过来,看到的就是坐在地板上靠着床头柜睡着了的李熏然。屋里暖气很足,他穿着单衣,袖子一边挽到了手肘,另一边靠着床单半垂到手腕上方。他靴子也没脱,干净的地板上几个泥脚印。季白试着抖了抖肩膀,似乎没那么难以忍受了,于是掀开被子下床,慢慢地蹲下来,把李熏然两边的袖口都拉下来盖到手腕处,这么一碰,李熏然立马就醒了。

      “你起来了?你还好么?”李熏然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从身后床头柜上抓来水杯,“喝水。”已经伸手递过去了才发现水已经冰凉了。

      “你快回去躺着,我再去烧。”

      季白就这么看着李熏然又循着泥脚印回到厨房,哗哗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李熏然兑好了温水回到卧室,转身见季白推开门从卫生间出来。

      “夜里喝了这么多水还不能去方便一下啊?”季白靠着门框笑。

      “你还行吗?你还疼吗?赵启平说你肩膀和腰都烧得疼,我昨晚拉你起来你简直动都动不了。”李熏然又递上一杯水。

      “终于能下床了,你说呢。”

      他的脸看上去没有昨夜那么苍白了,此刻在日光下却有些蜡黄,说话声音还不太实,但似乎确实没有昨天那么吓人了。

      季白喝完水刚准备把杯子放下,李熏然就凑上来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一只半温半凉的手抚上他额头。

      “嗯……好像是不太烧了。”

      季白的呼吸很轻,几乎不易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却带着比昨夜更可怕的灼热,逼得李熏然慌不迭收回手退开距离。

      “我……我再去给赵启平打电话,问他现在再怎么办。”

                  

      他刚拨通电话,手机就被季白抢去了。

      “是我,没事了,哎你不用管那小子……”他拿着手机走远了。李熏然的视线循着他的步子,这才发现客厅、厨房、卧室地板上乱糟糟的泥印,见季白还在背着身讲电话,赶忙跑去卫生间沾湿了拖布,二话不说埋头拖地。霖市刑警队长有重度洁癖,大概全国的公安干警都知道。等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整理干净了所有的泥印,只看见季白像看笑话似的半坐在茶几上看着他。

      “我……我都弄干净了啊!”

       季白歪歪脑袋,李熏然这才低头看见自己脚上脏兮兮的靴子。

       他刚准备窜到玄关去换,季白伸手拽住了他,跟昨晚一样,拽得很紧,几乎难以挣脱。

       “走吧,去穿上衣服。”

       “啊??”

      季白抄来沙发上的羽绒服往身上套,动作不及平日里利落,但看上去流畅自然。

      “夜里下雪了,下楼玩雪去!”

      李熏然却突然反客为主,黏上来又是摸脑袋又是抚肩膀又是捏腰。

      “喂!你要干嘛!”季白拍掉他的手。

      季白好像不发烧了,碰他身体他好像也不太皱眉了。“那你吞颗药再走。”

      乖乖滴了药吃了胶囊还灌了一大瓶水的季白站到李熏然面前,“这下可以了吗,我的副队长同志?”

      李熏然扣上羽绒服,“恩可以了。”他刚准备转身去拉门,又被粗暴地拽了回来。

      季白摘下架上的灰色围巾往李熏然脖子上裹了两圈,胡乱塞进羽绒服里,又给他扯上兜帽,一边顺手揉乱他一夜没睡好本来就胡乱支棱着的卷发。

      “好,这下可以了。”

      季白绒毛帽檐下的眼睛依然浅浅地眯着,此刻一半温柔一半狡黠,眼底尚余一丁点未褪的疲惫,带着些许威严和得意地看着他。这眼神李熏然此前从未见过,此后也从未忘记。

      一夜的鹅毛大雪把京城化为北平,缓慢从灰蓝色天空里跳脱出来的太阳照着大院里玩耍嬉闹的小孩子们,和蹲在角落里堆雪人的大孩子们。没有风,没有雨。北京的初雪迟到了近三个月,终于在立春过后姗姗而来,填上了神州大地冰雪地图上最后一块空缺。

      迟迟未至而终将到来的,除了春天与重逢,还有初雪和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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